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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永超:天堂歌者的“最后一课”——悼恩师胡军教授
发布时间 : 2022-08-24
一、经验之内
苦思不得其解,老师以这种方式离开;正如同当年苏格拉底之死,令人困惑;如同耶稣之死,令人震撼。
“偶然”,“意外”,听得多了,想得多了,勉强接受,勉强理解;内心深处,真的接受么?真的理解么?说实话,不能接受,无法理解。
经验之内皆偶然,之外呢?


二、理性之外
或许在“偶然”、“意外”之外,还有为我们所无法留意的维度与空间;当老师的灵魂看着我们,他希望我们如何去做?如何去想?
或许这是老师给我们的“最后一课”,暂时超越了我们的理解力;或许这不是一个“意外”,而是一个“寓言”;不是一个“偶然”,而是一个“神迹”?
歌者哽咽,或许老师在费力为我们开启另一道闸门……


三、天堂歌者
其实,我们早已忘记了世俗中的神性,早已不再相信神迹,更不相信有另一扇门;但是,很难做到心安理得。或许,我们不应忘记,最初的歌是唱给神的。


许多事情,索解徒然,守灵之夜这样的信念挥之不去:老师是一位天堂歌者。


可是,我们的天堂又在哪里呢?我们又是否愿意去打开另一扇门?
大音希声,歌者入默;生死相依,敬天爱人……


四、人格礼赞
我所痛心者似乎不在于老师肉体的入土,而是,我们对于守灵之夜的隔膜,对于天堂歌者的漠视,对于神性光辉的遗忘,由此而产生深深的不安。
总感觉老师灵魂深处的孤独与无奈,生前抑或死后,他总是一个人;引吭高歌抑或低吟浅唱,知默而鸣,灵魂倔强。


然而,谁能与他合拍?谁能跟上节奏?谁又能去附和?


老师对金岳霖颇有研究,但是批评亦甚严厉;对熊十力、冯友兰、胡适、梁漱溟、陈独秀等乃至于当世学人,他皆有深度批评,这在学界是不招待见的。老师依然故我。这或许应是北大学者的风骨所在。
印象中,老师唯独敬佩蔡元培,我所了解的蔡先生恰恰是一个茕茕孑立的人。老师的学问,我多有批评;然而我持续追随老师十余年,心甘情愿,读其文,见其人,深知这是一个灵魂纯净的人,一个心灵高贵的人。
最终吸引我的,似乎不再是老师的学问,而是老师的人格。


此种人格大约是北大精神的体现,“兼容并包思想自由”、“独立精神自由思想”之类引用者众,然终须落实安顿于个体人格。然而一旦落实,这样的人是不招待见的。印象中,老师便是这样一个不招待见的人。
恰恰因此种不招待见,学生愿意追随。
光彩之外,老师的可怜,令人潸然。茕茕孑立者,震慑心魂。


北京大学新闻网有篇老师专访:【君子志道】胡军:探究学理立己达人(https://news.pku.edu.cn/xwzh/129-293856.htm2016/04/28)提及:
“我母亲没有教给我什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,我做一切事情都是出于自己内心深处强烈的兴趣与爱好。”
不久前,胡军去解放军军乐厅欣赏交响音乐会,听到捷克作曲家德沃夏克创作的大提琴曲《寂静的森林》,他内心受到很大的震动。当天晚上他在日记中写道:如果有来生,我一定要买一把大提琴。(文/离退休工作部学生记者廖垠雪、姜子莹)


被删减的原文为:
如果有来生,我一定要买一把大提琴,没钱就借钱去买,整天抱着它,厮守着它。


这就是一个北大学者的最大心愿,一个未了的心愿。
难以对比其它学者的心愿,但是,老师的心愿我却难以忘怀。筛拣老师文稿,寻出被删去的原文,其中“厮守着它”是老师专门加上的,发表时还是被“删去”了;然而,这却是令我感动、印象最深的字眼,哪位学者愿意与大提琴“厮守”呢?隐约觉得,北大的神髓与“厮守”相关。


大音希声,歌者入默。
在此断断续续的弦音中,似乎我们还可以看到北大前辈学者依稀远去的身影、风骨与神髓之传承。


或许,此种识别上的困难才是我们作为北大人真正痛心之所在。


不愿告别,因老师何曾离开;
不觉潸然,因斯人世间难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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